“妍,我不想死,救救我。”少女落下晶莹的泪珠,发出绝望的悲鸣。
“已经早上了吗?”莎华揉了揉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后脑,慢慢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。书房沉重的木门却已经开了一条缝,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。
灶台上的天然气烘烤着煎锅,缓慢成型的鸡蛋和培根滋滋作响。“早上好。”小曼手中的煎铲轻轻一翻,煎蛋翻了个身把金黄色的肚皮露在了上面。“嗯。”莎华慢慢地喝了一杯热水,注意到还在沙发上睡觉的鹿冰,安详的睡颜面色好了不少。
鹿冰的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一起一伏,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不一会就睁开了眼睛。鹿冰一骨碌的从沙发上爬起,环视了一下周围。“早上好,小曼。”鹿冰摇摇摆摆的坐到了厨房的高脚凳上,“莎华还没有起吗?”鹿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。
“莎华接着睡觉去了,她说今天不去上学了,白天有事情要去办。”小曼把摆放在盘子中的煎蛋培根递到鹿冰的面前,“莎华要为了鹿冰去战斗呢。”小曼话虽至此,却心疼的黯然神伤。“这样啊。”鹿冰也垂下了脑袋,显得没有活力。
“嗯,今天我先回家了,有时间再来找你们。”小曼把鹿冰留在了广场的门口,轻快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。鹿冰看着手中莎华家的钥匙,凭借着零星的记忆找了回去。“我回来了。”鹿冰轻手轻脚的换好鞋,把包放好在玄关的鞋架上,终于找到了软软地趴在沙发上的莎华,金色的发丝散乱的披在身上,看样子很是疲惫。写字桌上一沓订好的文案吸引了鹿冰的注意,随手翻了几页,鹿冰不禁大吃一惊,从企划公关到理财写的有模有样,把制定的计划井井有条的列出,红笔的批注中阐明了充分的权衡和考量。
简洁的写字台上多出了几本关于经营管理和文化产业的书,侧面也能看到插满了色彩鲜艳的便签。“这么多,都是,为我准备的?”鹿冰眼睛一酸,看着莎华娇小的后背,不自主的轻轻抚了上去。
“嗯?鹿冰回来了。”轻轻地触感让浅睡的莎华醒了过来。看见一脸悲伤的鹿冰,莎华以为鹿冰还是在为网络暴力的事情苦恼。莎华拉着鹿冰的手,让她坐到了自己的旁边,连忙想让鹿冰看到自己今天的成果。“锵锵,你看,Bud Maiden解散了呢。”莎华充满了活力,拿着手机比给鹿冰看,像是个活泼的小孩子。鹿冰迟疑的接过了自己的手机,查看着热搜上的头条,“是我退出了Bud Maiden啊。”鹿冰呢喃道,很长时间没有参与Bud Maiden的活动了,一下子得知组合解散了,感觉也没有什么实感。“现在评论下面一定很多人高兴我的退出吧?之后要做什么呢?”
莎华看着一脸苦笑的鹿冰,把鹿冰搂到自己身边,像是在给小孩子读绘本一样。“当然是要发声哦,告诉所有人自己已经累了,要告别Bud了。”鹿冰不解的看着莎华,“被骂的这么惨,为什么还要发表这么令人无感的宣言,只会让他们看更多笑话吧?”鹿冰已经被恶语折磨的身心俱疲,很久没有再敢发布动态和回复消息了,鹿冰细腻的眼睛又湿润了。
莎华抱紧了鹿冰的腰,把脸轻轻地贴在鹿冰发热的脸蛋上。“嗯,那让他们笑去吧,等你重新光彩的站在舞台上时,这留言上评论就是他们的耻辱柱。”莎华把手机伸到鹿冰面前,“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,我们先拿着这张牌,好吗?”鹿冰的后背感受到来自莎华软绵绵的温暖,看着自己名为“Lupin”的ID,自己曾经俏皮活泼的头像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编辑完动态,鹿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,靠在了莎华的怀里。“小爱哭鬼。”莎华轻轻的掐了一下鹿冰的鼻头,突然想起了什么,站了起来。“鹿冰,你看。”
不知是不是哭红脸的鹿冰,向莎华示意的地方看去。才发现原本紧凑并列的大书架中少了一个书架,留下来个宽敞的空间。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高大的镜子替代了原本书架的位置,鹿冰晃晃悠悠的走到镜子前,“这是?”一脸疑惑的看向身后的莎华。
“偶像可是要练习的哦,虽然比不上学校还有事务所的硬件,起码不要让自己生疏喽。”莎华开心的解释道,就像是刚刚见到孩子们的圣诞老人一样。“书房也是隔音的,随便怎么蹦跶都没问题哒~”鹿冰看着一脸骄傲的莎华,瘫坐到地板上,眼泪又决堤的流了出来。
明明心中早已千百遍地暗暗决定了要让自己的心坚如磐石,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。
莎华走到了过去,跪在鹿冰身边,轻轻地梳理起鹿冰宝蓝色的短发。“不是说过了吗?我一定会送你回到舞台上的。”浑身用不上力气的鹿冰靠在了莎华的怀里,“所以~,好好的哭完,答应我,再也不要流泪了。”隔音的书房显得格外的寂寥,鹿冰撕心裂肺的哭声令人揪心,莎华充满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哭泣的鹿冰,散发着成熟的母性。但是这次,羽杉鹿冰一定被修好了。如果说之前的崩溃,发泄的是被世界误解的是委屈,被事业压垮的精神,那么这次的崩溃,就是宣泄了自己童年以来,所有缺失的本该属于自己的爱,和不该让一个孩子承受的情绪。
鹿冰端坐在沙发的一边,紧张的注视着莎华。莎华从文件夹中摸索了一阵,轻轻地递过两张简单的黑白打印资料。“这是‘Hope’,两个月前刚刚注册的工作室。”莎华看着翻弄资料的鹿冰,补充解释道。两张纸被鹿冰很快的看完了,“这个工作室未免,也太,有点,小?了吧?”鹿冰吞吞吐吐的说道,因为顾及到辛苦奔波的莎华,鹿冰想尽量让自己的措辞不那么尖锐。
莎华看出了鹿冰的心思,坐到了鹿冰的旁边,一股莎华的气息随着气流飘来,鹿冰深深地咽了口唾沫,端坐的更直了。“虽然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,但是却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年轻人团队,有向往就有可能性。”莎华纤细的手指落到了“简历”上的名称旁,“Hope”字样被莎华的指尖轻轻叩到。“考虑到最近鹿冰还处于舆论声势的风口浪尖,现在很难找到一个经验丰富,实力雄厚的公司合作。”莎华顿了一下,看了一眼鹿冰,“最好的情况是和一个刚刚起步的潜力股一起成长。”莎华的手轻轻抵在下巴上,继续说道,“今天我去见了这个团队,专业素养很高,是个很有潜力的团队,如果不想跟他们合作的话,个人也建议可以投资一下,卖个人情,以后一定可以为我所用。”
鹿冰不可思议的看着沉浸在自己构想的莎华,自己确实没有做到面面俱到的考量,成熟又中肯的表述让鹿冰深感震惊。鹿冰摇了摇还在滔滔不绝的莎华,表示自己同意签约了。
莎华一边动着手中的笔,一边漫不经心的提到,“其实Hope的各位,也不相信网上关于鹿冰的谣言呢,大家以前也都是Lupin的粉丝呢。”鹿冰看见莎华的笔尖在纸张上跳跃,嘴角也挂着欣慰的笑容。“相信以后的合作,鹿冰也能完全放下包袱呢。”原来她还是再顾及着想着自己,鹿冰默然回过身去,陷入了沉默。“再稍微等一等,鹿冰就可以重新回到大家眼前了呢。”
放学的铃声逐渐消逝在校园中,班级里同学也越来也少。鹿冰趴在桌子上,摸着自己空空的肚子,但是却不想去吃饭。轻轻瞄了一眼自己左后同样空空如也的座位,深深地埋下了头,回想起她的身影。莎华简单的交待自己还要去磋商新单曲的事宜,做好了早饭就匆匆出门了。鹿冰轻轻地叹了口气,这一段时间以来,自己就像被莎华“包养”了一样,完全不用操心任何事情,自己这样完全依赖莎华真的好吗?
“鹿冰!”小曼大叫一声把鹿冰从思考中惊醒,“杰涉嫌非法持有毒品被拘留了。”小曼一边解释道,一边把自己的手机递到鹿冰面前。鹿冰仔细的阅读了整篇报道,发现不仅如此,接踵而至的是一大批娱乐界的丑闻被曝光在公众的视线面前,甚至也有自己的前经纪人涉嫌受贿和造谣的丑闻。鹿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,不一会的时间,右下角转发量小数点的前面的数字又跳动了起来。“太好了,鹿冰被算计的事也完整的写出来呢。”鹿冰还给小曼手机,看到泪珠竟然在小曼的眼睛里打转。“快点去告诉莎华吧。”
鹿冰心乱如麻的跑回了家,看到了正在书房写字桌上伏案执笔的莎华。“出大事了。”鹿冰没来得及休息一下,就把消息告诉了莎华。
“嗯,品行不端的伪君子扒一扒肯定能爆点料的。”莎华反而平静地调侃道,看着气喘吁吁鹿冰,继续开始了手头的工作,“赶紧休息一下吧,下午还有演出呢。”鹿冰对突如其来的冲击感到震惊,“什么?怎么会?”“别担心,是个大学体育馆的小场子,友情客串一下而已。”面对作出俏皮表情的莎华,鹿冰只好被动的接受了事实,“为什么突然要在今天啊?总感觉是因为庆祝Bud倒了,我才跳出来…”鹿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竟然变成了嘟囔。
“说什么啦?人家的文化节可是早早定了的。”莎华看着扭捏的鹿冰,作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,“鹿冰应该更~加的昂首挺胸,胆小的应该是加害人才对。”
鹿冰做不出反驳,看到莎华笔下的短文,好奇的问道。“你在写什么?”“当然是在舞台上的台词啊,趁机为以后复出做好伏笔啊。”“诶,直接交给公关不就好了吗?”鹿冰不解的问道,确实,自己好多的事情完全被莎华一手承包了,虽然莎华总是假以名曰自己是专属经纪人,但是莎华根本没有明确的雇佣关系,一口回绝的鹿冰的支付工资的要求。各类收据和理财甚至解除Bud Maiden都是莎华一手操办的,即使是卖掉了房子,但是鹿冰还是隐约觉得莎华给自己倒贴了不少钱,毕竟自己还住在莎华身边,享受着莎华无微不至的照顾,莎华明明是以“朋友”的身份,做着劳而无功的工作。自己却一直装傻,默默的享受着莎华的善意。
“不~行,我要亲手让世界认可鹿冰。”莎华的眼睛充满着柔情,像是想起什么欣慰的往事一样,静静地说,“偶像,真是不可思议呢。上次在活动楼见过鹿冰练习,我就被吸引住了呢。”莎华坦白的说,感觉都有点不好意思了。“汗水,青春,理想,嗯,鹿冰有一种阳光的味道呢。其实之后我还偷偷去过舞蹈教室几次…”莎华的声音陷入萧条,鹿冰也怛然失色起来。“对,我看见了,鹿冰用刀片划自己的胳膊呢。”莎华轻轻的抚摸着鹿冰胳膊上已经不明显的“白道”,“莎华真是坏孩子,直到看见你买了洁厕灵和消毒液,才站了出来。”莎华一脸内疚,鹿冰轻轻的揉了揉莎华柔软的金发。“有那么多人,用肮脏的手段追求金钱、名利、利益,明明只是热爱着偶像,想要把热情带给更多人的鹿冰却被逼向死亡,绝对不能原谅。”“我想让鹿冰的理想实现,鹿冰的话,可以使用我的力量哦。”莎华坚定的看着鹿冰,鹿冰直接抱紧了莎华。
夕阳西下,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,从后门进入到体育馆内。Hope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等候多时了,莎华轻轻地推了推鹿冰,鹿冰鼓起勇气,坐到了化妆间的椅子上。
体育馆昏暗的灯光下,看得到台下攒动的黑影,五颜六色的银光棒像是夜空中的萤火虫。上一个表演的余温还没有殆尽,在报幕准备的间隙,台下还是乱哄哄的一团。一个身着礼服的青年走上台前,话筒的声音立即覆盖了全场,“现在到了压台表演时候了,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神秘嘉宾——Lupin。”
台下安静了下来,随后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和欢呼。莎华踱步来到了体育馆的二层,注视着下面的情况。只见一个缤纷的身影登上了舞台,鹿冰身着一双紧致的皮靴,宝蓝色的过膝袜包裹着她修长的双腿,一层层裙料堆叠的粉色裙摆像是鲁冰花的花瓣,让鹿冰看起来苗条挺拔。精致的蝴蝶结为鹿冰洁白的衬衫增添了一抹亮色,可爱的贝雷帽扣在鹿冰宝蓝色的头发上,两只带着蕾丝手套的手紧紧攥着话筒。台下沸腾起来,鹿冰深吸一口气,站到了舞台中央。“同学们,大哥哥大姐姐们,大~家~好,我是羽杉鹿冰。虽然之前,因为种种压力我放弃了一段时间,但是,果然我还是最喜欢偶~像~啦。”台下传来热烈的欢呼声,荧光棒像是被风拂过的麦田,波浪一般起伏。“今天,我为大家带来我的新单曲——Relive。”在台下阵阵欢呼中,音箱中迸发了高亢的燃曲,点燃了全场的气氛,令人眼花缭乱的聚光灯来回切换,一齐打在了舞台中央。鹿冰深深沉住一口起,踩住了节拍,一边唱一边随着音乐舞蹈起来,就像长久以来练习的那样。台下的呐喊声此起彼伏,一对对荧光棒随着旋律的律动有节奏的晃动着。不知过了多久,舞台上的激光灯渐渐打出光圈,音箱的旋律也逐渐归于沉寂,鹿冰保持着最后的亮相动作,微微出汗的身体大口的喘着气。
鹿冰立正起身,站在了舞台中央,“谢~谢~大~家!”“啊啊!鹿冰我爱你啊!”台下一声“声嘶力竭”的表白随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。莎华轻轻地从二层下来,回到了后台的准备室。
“嗯,人气很高呢,要看吗?”鹿冰空虚的望着电车外稍纵即逝的景色,繁华的街道被灿烂的灯光装点,身处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中,又有谁能注意到月明星稀的夜空呢?莎华捧着鹿冰的手机,“有不少人给点赞评论了呢。”现场流露出的几段短暂视频被知名博主评论转发。
“哦,这样啊?”鹿冰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,莎华也放下了手机陷入沉默之中。
鹿冰的头上包裹着微微浸湿的毛巾,轻轻地靠在莎华身上,平静地客厅里只有电视中主人公的对白。“沉冤得雪了呢。”莎华冷不丁的对着怀里的鹿冰说道,视线仍停留的电视上。“嗯。”鹿冰稍稍的抬头看来一眼莎华,淡淡的回应到。随着“娱乐界的黑色星期四”曝光,涉及金钱,名利和桃色的种种丑闻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中,与之相对的,关于娱乐界的反思也被提到了议程上。作为一股清流淡出的鹿冰重新被放回了公众的视野,短短的一天之内,媒体也陆陆续续开始大篇幅给Lupin“洗白”。“很讽刺吧?这个世界。”看到鹿冰看向了自己,莎华继续说道,“实施咒骂的诽谤者,现在又被新的声讨谩骂着。被绑在道德的战车上的公知,夜郎自大的用自己的‘正义’躲在屏幕后面谋划着‘圣战’。”鹿冰攥着莎华的衣角,一言不发。“不是世界理解了鹿冰,不过是风向的改变罢了。这场和现实的博弈不是我们胜利了,只是竞争对手出局了。”莎华冷冷的陈述着,沉重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情感,轻轻地摘下了鹿冰包裹头发的毛巾。“鹿冰绝望的时候,那些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,用恶毒的留言宣泄私欲的网民。在患难之际,被曾经信赖的“朋友”背叛,秃鹫一样的经纪人也极力想榨干鹿冰最后的价值呢。”莎华顿了一下,看着鹿冰的眼睛,“你讨厌这个不讲理的世界吗?”
鹿冰的眼神四处游荡,稍许张开的嘴巴一张一合,像是金鱼一样,不过不同的是,干涸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,“确实,我被这个世界击垮的的体无完肤呢,”伤感的神情在鹿冰的脸上油然而生,“不过,我,不讨厌呦,我也确实被这个世界的莎华、小曼拯救了呢,我也没有和这个蛮不讲理的世界达成和解,只是,这个世界让我~讨厌不起来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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